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代表處還有一位老雇員管茂生,當時已經六十出頭,矮小乾癟,
人稱管公。大陸淪陷時他與一批青年在教會安排下逃到西班牙,在馬
德里大學就讀,同學後來都卓然有成,其中之一即為曾憲揆,曾任駐玻
利維亞與駐巴拿馬大使。管公因為重度弱視幾近失明,就住在駐西班牙
大使館當雇員,直到斷交後的代表處,還是以館為家,做了一輩子的雇
員。
管公負責館裡現金出納,他戴著厚眼鏡,在聚光燈下臉貼著桌面
,一筆一筆的記帳,我懷疑他還看得見,因為只要一站起來,他就像盲人
一樣摸索著才能走動。雖然幾乎等於失明,可是他自己洗衣燒飯,清潔女
工偶爾下樓替他買一點菜即可。他在一角,僅憑腳步聲響,便知誰來誰去
,從不失誤。
有時剩我一人加班,管公就杵在門口有一句沒一句閒聊,他目盲
心不盲,對館裡大小事情瞭如指掌,誰的個性如何,誰的人品如何,也都
一清二楚,有時話匣子打開,細數歷年同事,娓娓道來如數家珍。可是一觸
及他的過去,就含糊帶過,或澹然一笑,所以我只知他是老留學生,其他都
是謎。
有個早上我跟平常一樣最先抵代表處,未聞管公動靜,經過他辦公室
,見他捲縮倒臥牆角,趕緊探查已無氣息。後來研判是氣喘發作,平常觸手可
及的噴霧劑未置原處,遍尋不著竟致窒息。他數十年如一日,在館裡獨自摸索
度過孤寂的一生,最後畫上的句點,也像凋零的秋葉,悄然飄落,回歸塵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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